恒祺家族藏品，美國密西根大學圖書館典藏
文——賀威瑋
美國傳教士在中國的攝影與影片拍攝，是跨國交匯下的產物，這些影響包含全球基督教的宣教活動、中國基督教與民族史、美國在東亞的權力和文化影響，以及現代視覺實踐等。
傳教士的影像製作經驗在可見的現實、文化與政治想像，還有宗教信仰間的特殊空間佔據了一個奇特的位置，如同影像製作者與拍攝主題所體現的跨國身份，這些身份並不完全符合單一文化建構、民族歷史或政治派系。雖然傳教士的影像框取了特定時間、地點與空間，但這些視覺素材的情境化和再情境化，卻不是僵化固定的。傳教士現代性（missionary modernity）在中國的要素以及視覺實踐和素材本身，都會隨時間的推移而出現變化。作為隱喻式的移動框架，它們體現了於特定時期存在與持續變化的素材之轉生（afterlives）間的張力。其中包含攝影過程所建構的多變想像和視野。
在戰前、戰時和戰後的民國史中，傳教士現代性和視覺實踐都是歷史上偶然發生的經驗。美國傳教士和中國基督徒在1920至50年代早期參與的宗教和人道主義活動，都是以相互連結（雖然並非完全平行）的全球、國家和地方條件為前提，使他們得以從事他們的計畫。中國國家政治的共謀現代狀態、跨文化宗教使命以及美國在東亞的外交與商業活動，都替跨國影像製作提供了動力與機會。針對跨國影像製作，我在《顯影使命：攝影、電影製作與美國傳教士在現代中國》（Developing Mission: Photography, Filmmaking, and American Missionaries in Modern China）一書中已有討論。隨時間推進，這些歷史變遷與偶然性直接形塑上述經驗與視覺實踐，但同時也掩蓋其可見性。
這些傳教士所參與的視覺的和存在主義式的世界創造，不單純是帝國主義烏托邦願景或美國權力下的產物。反之，它包含了這兩者，並使其更加複雜。這是現代宣教與中國基督教特定世界中經驗的視覺化。隨時間推進，這個世界被它所存在的相同的民族歷史和全球的相遇交會所取代。同時，它特定的視覺實踐和觀看方式，也受到其視覺產物的索引式可見性與可塑性所掩蓋，因而從更宏大的歷史紀錄中消失。就像已曝光但未處理的攝影底片一樣，我們能將這些歷史比喻為潛像（latent images）。它們存在於特定時間點，但現在深埋於更廣大的歷史敘事之下，而這些敘事抹平了相關經驗與視覺的特殊性。
所以，最大的困難在於決定如何讓這些潛像「顯影」（develop），以及如何在如此具有流動性存在的經驗、意義和素材之間進行選擇並劃定分析的界限。《顯影使命》所提供之新的可能，是嘗試透過觀察和分析餘留散佈的視覺足跡，來重新建構歷史經驗的子集。雖然這與可能採取的所有方法還有一大段距離，但這本來就是任何影像、想像與不可見之歷史固有的遼闊特性。
在研究中國傳教士現代性這樣多層次的議題，以及傳教士之視覺實踐如此具體的領域時，研究者確實會碰到各種挑戰。除了體認這些挑戰的存在，我也想在此分享來自個人、社群和影像中的碎片式轉生中的一些關鍵主題與張力，它們在中國宣教事業於1949年瓦解後仍持續存在。
1949時局下的美國傳教士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美國傳教士在時間與空間上離開了中國，他們從前所屬的機構也逐漸消失，許多未屆退休年齡的傳教士則繼續在亞洲其他地區工作。傳教士現代性先前的形式被與之競爭的共產主義國家取代，傳教士則在世界其他地區尋找新的機會，即另類現代性（alternative modernities）。他們以前在中國的經歷所養成的語言、政治和文化背景，在1949年後的宣教事業重整中起了作用，而此重整過程現在則依冷戰地理格局來建構。
在某些情況下，美國傳教士與中國基督徒和國民黨僑民群體有著相似的散居軌跡，逐漸遠離中國大陸和日益敵視他們活動的共產黨政府。戰後曾在中國居住或計劃在中國傳教的天主教人員（但隨著中國大陸本地機構的瓦解而結束準備工作），如今加入其他地區的社群。許多人前往香港或菲律賓，有的則在國民黨政府撤退並鞏固台灣政權、建立社會地位之後定居台灣。同時，新教徒的出走，也導致前中國傳教士廣泛分散到其他地區。
全文請見《Voices of Photography 攝影之聲》
Issue 36: 福音視覺考
如果您對本文內容感興趣，歡迎選購雜誌，
您的支持是我們持續書寫與出版的重要動力！
Latent Images:
Lives and Afterlives ofAmerican Missionary Visual Practices in Modern China
by Joseph W. Ho
For the full article, please refer to
Voices of Photography Issue 36:
Gospel Visuality: The Missionary Images Issue.
賀威瑋（Joseph W. Ho），美國密西根州阿爾比恩學院歷史系副教授暨密西根大學李侃如－羅睿弛中國研究中心研究員。其研究關切現代東亞、中美關係，以及跨國視覺文化與媒介。他是《戰爭與佔領在中國：1937-1938年一位美國傳教士來自杭州的信》（War and Occupation in China: The Letters of an American Missionary from Hangzhou, 1937-1938，利哈伊大學出版社，2017）的共同編者，著有《顯影傳教：攝影、電影製作與美國傳教士在現代中國》（Developing Mission: Photography, Filmmaking, and American Missionaries in Modern China，康乃爾大學出版社，2022）。
譯——温澤元
發佈日期 | 2025年3月1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