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測影像與目擊者的手機錄影並置，紅外線熱顯像在背景緩緩橫移，敘事者用無表情的語調，解讀各個影像的內容，以及影像之間的關係。藝術研究團體法醫建築（Forensic Architecture）為展覽「雲的研究」（Cloud Studies）製作的同名影片片段，將以色列在加薩走廊噴灑化學除草劑的軍事行動，轉化為視聽資料，並指出其對生存環境的長遠破壞。「雲的研究」此刻在曼徹斯特的惠特沃斯藝廊（The Whitworth Art Gallery）展出，共有兩部影片與數個多媒體裝置，主題集中於空污與人權侵害的隱性連結，影片同時於曼徹斯特國際藝術節的網站線上放映。
「雲的動態受制於非線性的、多重因果的邏輯。」影片敘事者這麼說。「雲的研究」含括法醫建築數年來的計畫，其中，最新的作品，調查了美國路易斯安納州石化園區的大規模污染。延著密西西比河河畔，非裔人口密集居住於被稱為「癌症之帶」（Cancer Alley）的區域。面對長期的環境種族主義，法醫建築和機械工程師研發出一套流體力學模擬工具，以當地氣象站十年的資料為基礎，視覺化化學毒害的嚴重性。在影片與裝置作品裡，環保人士的影像紀實也穿插其中，法醫建築在自述中指出，當今，政府與企業的權力宰制，不一定馬上清晰可辨，而是透過有毒的雲霧滲透弱勢社群。
從2005年，於倫敦大學金匠學院建築研究中心成立開始，法醫建築即聚焦世界各地的區域衝突與環境災害，除了和人權組織合作，本身的跨領域團隊，以藝術、新聞學、紀錄片、創新科技運用等方式，從「建築＝空間關係」的概念出發，進行大規模的系列調查。對法醫建築而言，藝術展覽只是行動的一部分，他們積極介入議題發展，作品本身甚至可以是在國際事務討論中成為依據的法庭供證。在「雲的研究」中，法醫建築亦整理了長期聚焦加薩走廊的研究。2008年，他們發表白磷彈轟炸的相關調查，成功施壓，使以色列政府停止使用白磷彈。
法醫建築採取直面衝突式的藝術實踐，不乏引起爭執。「雲的研究」展覽入口處，法醫建築在牆上張貼短文——「與巴勒斯坦站在一起」。在聲明裡，法醫建築以「種族清洗」、「種族隔離」、「殖民行徑」等措辭譴責以色列，同時向巴勒斯坦人的抵抗致意。近期，英國遊說組織以色列律師團體（UK Lawyers for Israel，簡稱UKLFI）為此大力撻伐「雲的研究」，甚至一度使惠特沃斯藝廊閉館。嚴格說來，爭議焦點並非來自作品本身，而是導向了政治立場問題。
Image Credit：Michael Pollard
事實上，這不是法醫建築第一次和UKLFI起爭執。2018年，受透納獎提名的作品《漫長的一秒》（Long Duration of a Split Second），為貝都因教師之死1翻案。以色列官方聲稱，警方為了自衛殺害恐怖份子，然而，法醫建築透過紀實攝影、現成影音分析、立體模型、裝在風箏上的空拍，細緻還原場景，最終證明警察先有攻擊之實。UKLFI認定這件作品刻意凸顯反猶立場，公開要求透納獎不得頒發給法醫建築。
今年八月底，在法醫建築的堅持下，「雲的研究」得以保留文字聲明繼續展出，惠特沃斯藝廊則決定在展場內加入以色列支持方的短文，以使各種觀點都能發聲。 然而，對於這場爭議，法醫建築總監伊亞．懷茲曼（Eyal Weizman）表示不可思議，並且認為，並不是所有論點都需要平衡。在最新發表的文章中，法醫建築寫道，如果現在的藝廊與美術館積極擁抱政治藝術，「當政治藝術恰巧關乎政治時，機構與觀眾不應該再覺得訝異。」
註1：2017年1月18日，以色列政府強拆貝都因村莊Umm al-Hiran的民宅。當天，數學老師Yacoub Mousa Abu Al-Qia’an駕車離開住處，卻遭警方槍擊，汽車隨即失控，撞死一名軍官。
文 | 閻望雲
圖 | The Whitworth Art Gallery提供
發佈日期 | 2021年8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