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威儀
沒有意外，2025年底《時代》雜誌將一群AI巨頭選為「年度風雲人物」。有趣的是，雜誌的封面圖片仿效了1932年在紐約洛克菲勒中心興建期間所拍攝的一張著名照片——「摩天樓頂的午餐」（Lunch Atop a Skyscraper）——但將原本畫面裡的藍領移工，替換為富可敵國的科技白領。
作為廣為人知的二十世紀影像，美國媒體曾經形容「這張照片融合著移民、理想和意志，直衝雲霄的曼哈頓力量。」然而，此一崇高象徵必然的雲消霧散，首先來自這張照片原本即是洛克菲勒公關部門設計的擺拍，以作為大蕭條時期的摩天大樓房產宣傳，照片裡看不到任何勞動，只有愉快的午餐。此外，長期以來，拍攝這張「經典」照片的攝影者身分不詳，照片裡的工人多也無名無姓，早已預告了可隨時被頂替的命運。
如今，這一幀「年度風雲人物」封面，坐在高處而下方空無一物的視角驚險依舊，但關注工人的勞動危險，顯然已轉為關注資本的投資風險。移工的時代精神在當前快速貶值，而身處危樑之上的一眾AI教父教母則倍受世人關注，因為同樣沒有繫上任何安全索的他們可能引發的「工安」問題，將導致全球性的大規模陪葬。
或因如此，榮獲《時代》賦予「AI建築師」美譽的他們，需要看起來比二十世紀的建築工人還忙，以便告訴世人，資本家比工人更勤快。他們沒有一起享用餐盒，視線全無交流，離地說話又不對著彼此，拿著手機和電腦，坐在一起卻看起來各忙各的——各位觀眾，這就是屬於我們二十一世紀最新升級版的「摩天樓頂的午餐」學習模型。我想可以命名為「LAAS-2025」。
諷刺的是，在我以「工人智慧」嘗試讀取「LAAS-2025」之後，也才留意到這個看起來怪裡怪氣、以致散發出「AI味」的封面，其實是《時代》委請插畫藝術家Jason Seiler手工繪製的畫作。由於此一封面公開以來，很多人都認為這疑似是一幅AI生成的圖像，以致於該藝術家特別出來澄清，這幅畫作是他花費約兩個星期時間創作的作品，他不得不連忙出示一些半完工圖片來予以證明，似乎如果不如此，他的所有勞動和功勞，也將被他所畫的那些「AI建築師」奪去——即使可能只是時間問題。
李威儀，《Voices of Photography 攝影之聲》主編。
發佈日期 | 2025年12月1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