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攝影家馬丁．帕爾（Martin Parr）在涉及編輯一本帶有種族歧視的攝影書所引發的爭議中，近日宣布辭去英國布里斯托攝影節（Bristol Photo Festival）藝術總監一職，並公開道歉。
事件起因於倫敦大學非裔學生莫希迪絲．哈利黛（Mercedes Baptiste Halliday）發起的抗議行動。哈利黛指出，一本由義大利攝影家簡．巴托里尼（Gian Butturini，1935-2006）拍攝、發行於1960年代末，並於2017年再度出版的攝影集《倫敦》（London），帶有歧視非裔族群的內容——書中的照片編排將一位黑人女性查票員的肖像，與一張倫敦動物園中的猩猩照片並陳排列。而催生該書再版、掛名編輯、並在書中撰寫推薦文字的，正是馬丁．帕爾。帕爾曾任馬格蘭圖片社主席，活躍於當代攝影藝術圈，擁有高知名度與影響力。
「看到這本關於倫敦的書、由馬丁．帕爾編輯的跨頁版面，我感到極度震驚。是時候該直面英國攝影中邪惡的種族主義了。」哈利黛從2019年5月發起抗議行動，並在推特等社群媒體成立帳號名稱為「Less Than Human Debate」（失格人類之爭）的頁面，紀錄她的抗爭歷程。這個行動名稱顯然是針對帕爾去年同期在英國國家肖像藝廊的個展「Only Human」（只有人類）的展覽標題。當時哈利黛在展場內外進行了一系列抗議行動，指控帕爾對於種族歧視影像的漠視，以及英國攝影裡充滿白人凝視（White gaze）的問題，但未獲得帕爾的回應。
Utterly horrified and appalled to see this double page layout in a book about London, edited by #MartinParr. It’s time to confront such vile #racism within #BritishPhotography. Get involved with the #LessThanHumanDebate. #photography #photojournalism #photoethics pic.twitter.com/AaXX0phhxn
— Less Than Human Debate (@LTHdebate) May 27, 2019
哈利黛是從對該書內容一無所知的父親手中收到這本攝影集——作為她的18歲生日禮物，卻讓她意外發現書中竟然帶有貶低黑人族裔的畫面。而帕爾在該書的序言裡，大力稱讚這本發行於1969年的絕版攝影集是一本「好書」，講述自己如何遇到這一顆「被忽視的寶石」並將它重新出版的經過。帕爾於2016年在倫敦巴比肯藝術中心（Barbican Art Gallery）策畫舉辦、介紹在英國的外籍攝影師的一檔展覽中，便曾將這本書作為展品，置於展示櫃中展出；在該書重新出版後，帕爾於2018年的倫敦攝影博覽會（Photo London）座談會上，也曾公開推介該書，並親自為重新出版的書本簽名。
自從哈利黛發起抗議行動起，帕爾僅在2019年底的一則其他質疑者的推特回文上，澄清自己並未參與編輯，只是撰文介紹。但隨著哈利黛的持續抗議以及反種族歧視運動的延燒，今年年中，帕爾先是寫信給哈利黛，對她個人表示歉意，並透過馬丁．帕爾基金會（Martin Parr Foundation）發佈聲明，稱這本書是「複刻本」，沒有經過帕爾的編輯——即使封面掛著帕爾的名字。
「您是一位有如此地位與經驗的攝影家，卻遺漏了種族歧視的編排，是很令人錯愕的。」哈利黛在回覆帕爾的信中說，「這似乎是進一步試圖推卸您作為該書編輯的任何責任。」
就在爭議愈演愈烈之際，布里斯托攝影節在7月20日發布了帕爾辭去藝術總監的消息；7月21日，西英格蘭大學攝影學系也緊急叫停了原訂於馬丁．帕爾基金會舉行的展覽。帕爾終於在7月22日為這起爭議事件發表了正式的道歉聲明，指自己已建議出版商收回並銷毀已流通的書籍，也會將撰述該書介紹文所獲得的一千歐元稿費捐給慈善單位。
「請相信我這是一個錯誤，我真的非常抱歉。」帕爾在近日寫給哈利黛的信件中說。「這不是藉口，但我快70歲了，還是一個白人，我才開始遺憾地意識到，有時我沒有從另一個角度看問題。」帕爾邀請哈利黛來基金會見面，但遭到哈利黛的婉拒。
Update: I’m glad Martin Parr is taking the necessary steps recommended. However, we must continue to hold people in positions of power accountable for their roles in perpetuating racism and misogyny. pic.twitter.com/ogRUGx2Tvy
— Less Than Human Debate (@LTHdebate) July 22, 2020
這起事件也引來眾多討論。前BBC節目製作人班傑明．切斯特頓（Benjamin Chesterton）指出，在哈利黛倡議之初，幾乎沒人支持他，也沒人想到要追究帕爾推薦一本涉及種族歧視問題書籍的責任。整個產業對於這起抗議的漠視，正是一個結構性的種族主義問題。而在美國維吉尼雅大學教授非裔歷史的教師暨攝影家約翰．曼森（John Edwin Mason）認為，無論是在影像中的種族主義訊息、或是有色人種攝影師的就業問題，長久以來都被握有話語權的人們所忽略，直到如今事情才開始有了變化。他指出，西方國家的攝影界正在經歷一次反省這個圈子裡種族與性別歧視的震盪。
文 | 編輯部
發佈日期 | 2020年7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