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謝佩君
在1924年的短文〈電影眼的誕生〉(The Birth of Kino-eye)裡,維諾夫(Dziga Vertov)在文末熱情地說著,「科學與新聞影片的結合下的電影眼,更進一步地讓共產主義者解碼這世界,於螢幕上呈現真實──電影真實──的嘗試。」近一世紀後,曼諾維奇(Lev Manovich)的文化分析不偏不倚地是對維諾夫的迴響:前史達林時期的蘇聯下,人與攝影合體所帶來的「再」視野,和新自由主義經濟體系中,我們人手一支、索價上萬台幣的智慧型手機所組成世界圖像並無什麼不同,都是人機混種、流動、巨量且全面性地捕捉,以及企圖一眼看盡億萬張影像以探索時代精神的野望。
文化分析一詞,儘管在不同的脈絡下可能有相異的解釋,但此處援引曼諾維奇的定義,廣泛地指:使用電算與視覺化技術來分析巨量的數據集(data set)與數據流程(data flow)。意即,使用電影語法,如臉部特寫、色調與鏡位調度等,結合電腦科學,如數據視覺化的軟體等,來分析文化的操作過程。曼諾維奇暗示在數位媒介逐漸成為後設媒體、新媒介過渡至複數媒介的認識轉移時,我們還未充分地擦亮、對焦眼下的混種視覺:「探索意味著比較,而要能做比較,我們首先必須要能看見。為了看見在新規模下的當代文化,我們需要能運用數據科學與數據集。」例如,在他2011年的〈一百萬頁漫畫〉(Million Manga Pages)計畫裡,以日本漫畫作為分析對象,分別自類型標籤(像是少女、少年、冒險、學院生活等)與視覺形式(例如灰階度)作選取,來觀察漫畫文化中風格與類型的性別差異。從這角度來說,同時作為理論與實踐的文化分析,的確(儘管時有過度分類的危險)提供了在持續探索當前視覺與軟體技術下,一眼看盡億萬張影像的方法。
謝佩君,紐約州立大學賓漢頓分校藝術史所博士候選人,惠特尼美術館批判研究計畫會員;主要研究方向為當代台灣藝術與冷戰史間的關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