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阮鳳儀
我的第一份電影相關工作,就是在女性影展當實習生。還記得那是2014年,開幕片是凱薩琳.布蕾亞的《以脆弱之名》。我首日報到的功課就是看該導演的系列作品開始。那是我印象中首次系統性地觀看一位「女導演」的作品。在布蕾亞的電影裡,禁忌是家常便飯,她的鏡頭直視情慾時有種說不上來的冷靜。
那年布蕾亞奶奶(我們工作人員私下是這麼稱呼她的)中風不久行動不便,我負責她在台北的隨行接待兼任簡易的翻譯。那是我與影人的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心裡緊張又興奮,忙著鍛鍊自己的法文。導演身為一個法國人,自然對飲品有其堅持:咖啡要喝濃縮咖啡,葡萄酒萬萬不能盛在塑膠杯裡。她毫不掩飾任何想法,眼光甚高、有話直說。她席間談起安妮.華達的口氣,就像是「噢!不就安妮嘛!」聽地讓我心生羨慕。即便之後我也會陸陸續續地認識更多鍾愛的女導演,布蕾亞奶奶在我心目中自有她獨特的份量。
大學時期的我,殷殷切切地關注著「女導演」的作品。而多年後,這個標籤意外地貼到了自己身上。面對這個滑溜溜的標籤,我彷彿總是跟它玩著捉迷藏。與其當個「女導演」,在我的職業領域裡,我更想要的是當個「導演」。
對我來說「性別」是表演出來的。這個性別的大旗,一但掛上了,彷彿就同時需要背負著替該性別發聲的使命。我覺得這樣的意識形態是自我宥限,因為「女性」只是我的諸多面向之一,我希望保留選擇「不表演」女性特質的自由。
現階段的我與「女導演」這個標籤共處的方式就是積極拓展其他面向,讓「女導演」成為我的諸多角色之一。我有時候樂於扮演「女導演」,有時候只是一個「導演」,但大部分時候,我樂於好好扮演一個「電影人」。
阮鳳儀,讀中文系的美國女孩。台大畢業後赴美國電影學院(AFI)取得導演碩士學位。信仰電影即生活,生活即電影。